序言趁著小休片刻起來晃一晃身子,怏然抬頭看看牆上的時鐘,不知不覺的兩小時悄然已過,訪談將近尾聲。轉眼看看另一旁廣大的辦公室,空蕩蕩的沒有人,因為今天是禮拜天,現場只有許常吉、許太太、一名員工、與堆滿書、電腦、紙張的一張張辦公桌,呆立駐足片刻,腦中浮現出平時四十多人在這辦公室,討論設計圖稿的熱絡場景。我們就在這微雨午后帶點微醺的慵懶,但又期待採訪的悸動心情,繼續接下來的對話。 前兩小時細說了台灣的醫院、建築的人性化,並以成大醫院為經典案例,現在我們要從台灣往外聚焦到其他地方,許常吉在大陸,甚至非洲都有作品,而且加起來的數量比在台灣多上許多。另外,身為醫學生的你是否曾好奇未來醫院長怎樣? 我們也請教了許常吉,為您揭曉這些私房資訊。 進軍大陸市場第一人!「我開始到大陸蓋醫院是1995年,那時候台灣的醫院差不多都蓋完了,因緣際會下受邀到那邊進行一場演講,因為台灣的醫療業領先大陸許多,演講完建案的詢問度很高。先是在那邊蓋台商醫院,後來慢慢的蓋其他醫院。」 從1995年到現在,許常吉在大陸總共完成超過10萬張病床的醫院設計,種類從專科醫院、軍醫院、企業醫院到綜合醫院,分布在大陸全境,遠至東北地區的哈爾濱、大連,或是西北地區的烏魯木齊,都可以看見許常吉建築事務所的作品。許常吉回顧說,「從當初人生地不熟,到至今在大陸完成超過在台灣蓋的醫院數量,這一路上遇上許多貴人指點,才能有這麼好的發展。」 圖: 許常吉建築事務所大陸承接工程分布圖 初入大陸建築市場,許常吉也遇到不少適應要克服,像是兩岸的建築業生態和建築法規有很大的不同,像是在台灣一個醫院建築案子通常需要5年才可以結案完成,從最初的專案評估、畫草圖、監工、到完工,建築事務所必須委外相關公司,像是機電、空調、照明等進行承包施工;但是在大陸一個案子差不多1年就可以結案,原因是在大陸建築師只負責畫設計圖,後續的施工和監工都是由其他公司接手,建築師事務所不需負責。 1995年至今也已經20多年了,你可能會好奇大陸醫療建築市場過了這麼久有沒有漸漸飽和的趨勢? 許常吉回答,「大陸沿海醫院已經飽和,但是內陸,像是西南和西北,市場還是在成長。」此外,大陸除了一般醫院需求外,近幾年更出現一些新形態的醫院,像是醫院和養老村結合的複合體(醫養結合園區),這些養老村不像台灣的養老村普遍是給健康的人居住,大陸的養老村是和醫院緊密結合的,居民需要醫院的醫療照護;抑或是醫院和購物商場的複合體(Medical mall),也就是樓下是購物中心,樓上是醫院。這些新型態的醫院都是台灣所沒有的。(註: 醫養結合園區和medical mall模式,並非單純醫療行為或建築形式可以準確完整描述,牽涉許多房地產及商業的操作) 「我們並不排斥進入國際市場,像是另一個醫療建築興新市場-東南亞。」許常吉除了在台灣和大陸發展,也有為台灣的邦交國布吉納法索興建醫院,是西非最大的醫學中心,期待許常吉建築師事務所繼續在世界上帶給病人與醫護人員更好的醫療環境。 圖: 西非布吉納法索龔保雷國家醫院 醫院建築有分開放式和集中式?西方醫院,像是美國、歐洲,屬於開放式,即醫院分成很多棟,一棟棟散佈在建地上,每棟不會超過10層樓,強調的是棟與棟之間水平方向的連結;東方醫院,像是台灣、日本,則屬於集中式,通常醫院是一棟很龐大的建築,少說十幾層,著重的是樓層與樓層之間垂直方向的連結。會造成東西方在醫院建築這樣的差別主要原因有二:一是西方地廣人稀,建地大;東方寸土寸金,建地小。二是,西方醫療體系是open system,醫院門診、住院少;東方是closed system,醫院門診、住院多。 在大陸建築師較不受限 集中式醫院建築可細分為絕對集中式和相對集中式,台灣屬於前者,大陸屬於後者。簡單來說,雖然大陸醫院建地大,可以一棟一棟散佈,但是由於人口多、醫療分級制度沒落實、屬於closed system,因此門診、住院量大,單棟建築還是必須很龐大,所以稱之為相對集中式,也就是介於開放式和絕對集中式之間的型態。 「相較於台灣,大陸因為建地大,所以建築師在大尺度空間上可以發揮的地方比較多、比較自由。」也因為如此,大陸有些硬體設計比台灣還進步,像是北大國際醫院是學科獨立,即外科、內科病人有不同進入醫院的入口和車道,以分散人流提升動線順暢度,另外,感染科更獨立成棟在醫院主體外,以避免院內傳染。 圖: 北大國際醫院 或是像兗洲人民醫院,中間為醫技部,右側為門診部,急診部在左邊病房部與主入口的中間,病房在後側,以最短化檢體傳送和推床距離。 圖: 兗洲人民醫院 整體來說,在大陸建築師要考慮的是大尺度的水平關係(棟與棟)、小尺度的垂直關係(樓層與樓層);在台灣要考慮的偏重大尺度的垂直關係、小尺度的水平關係。 未來醫院長怎樣?「下一個世代的醫院會是精準醫療和智慧型醫院。」許常吉眼露光芒地說。兩者皆和醫院建築有莫大的關係。首先,精準醫療是由影像學、大數據、基因解碼、人工智慧以及互聯網建構而成,各自皆有對建築設計造成影響。
那智慧型醫院是智慧在哪裡呢? 許常吉說明智慧型醫院是讓病人、醫師、醫院管理這三個層面變智慧來達成。
如果想進一步知道未來醫院長什麼樣子,許常吉推薦美國的影集-天才醫院(Pure Genius)。男主角James Bell是一個年輕聰明、思想先進、行事大膽的瘋狂矽谷科技天才,他利用自己的資源和技術創辦了一家醫院,這家醫院不管在醫藥或是醫療設備全都有著超越同行的理念,像是平板能即時掃X光或是醫院設有中控中心監控每個在醫院外的病人的血壓、心跳,除了可以看到很炫的未來科技,也不乏討論深入的醫療倫理問題。 在說明未來醫院的同時,許常吉不忘提醒身為醫學生的我們,台灣引入西方醫療不可否認的造成台灣醫療快速進步,也改正了許多陋習,像是紅包文化,但是向西方取經的過程往往只偏重醫療技術、醫院管理等物質層面,而沒有學到醫病關係等醫學人文層面,造成過於以功利的角度算計醫院營運盈虧,所以說以後我們在追求醫療進步時,不要在技術或科技中所迷失,而忘了醫療的本質-人。(註:未來醫院的變化與未來醫學及醫療裝備有關,技術會改變行為,行為會改變空間,也不一定說絕對會如以上) 結語 將來我們進醫院後,我們是受到醫生、護理師、體制、學長姐們的教導,教導我們如何適應這個建築、這個體制,我們是被動的接受這個建築、這個體制。在這由下往上仰望的過程,有些人看得很透徹、有些人不假思索即接受、有些人起身反抗、或是普遍的人可能會覺得有些地方不合理或是可以更好但因為工作繁忙而一次次淡忘。 但這次採訪最特別的點是我們是去了解別人如何「創造」、「形成」這個建築、這個體制,我們「解構」了一間醫院是如何形成、為何會有如此的空間動線配置,每一個點、每一個設計都有其背後隱藏的意義,我們從上往下透視了建築與體制,這是在校園內或是未來我們進入醫院所無法獲得的視角切入。 三小時採訪就這樣結束了,道別許先生、許太太後,我們撐起傘,在微雨中步向捷運站,看著陰藍的天空與各奔東西的路人,我們不禁思索,這雨滴就像我們在醫學之路所遇到的關卡,可能時大時小、有時天晴朗朗、有時陰雨鬱鬱,而今日訪談所獲得的就像手中的傘,下雨時就撐起來,雖然無法保證完全不會被雨滴噴到,但絕對不會全身濕透。 [註] 所有圖源自許常吉建築師事務所網站, 成大醫院網站, 台灣醫學生聯合會為教育公益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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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撰寫\洪明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