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檔案】 現任:國立陽明大學 生化暨分子生物學研究所 副教授 國立政治大學 商學院 兼任講師 研究領域:蛋白質後轉譯修飾基與蛋白質複合體分析技術 學歷:M.D. (Medicine),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Ph.D. (Biochemistry), 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 『海外研究之路』 美國生命科學研究之路越來越不好走,對留學生如此,對美國自己的學生也一樣。根本原因,是十多年來的生物醫學領域投入資源,與生技產業的產出不成比例。以人類基因體計畫完成的2003年當分水嶺,後十年的領域科研經費比前十年增加兩倍,但新的藥物卻只有原來的四分之三。美國是一個很實際的社會,如果領域對社會經濟發展沒有助益,經費就會慢慢緊縮,連人才需求也隨著更動。例如,生物科技-生命科學領域學者,自2013開始,已經不再是美國聯邦的STEM計畫,所鼓勵延攬高科技人才。這些都是面對生命科學-生物科技發展遲緩,美國社會實際檢討所產生的改變。 而根據老師從判讀數據的角度看論文,發現無論台灣、美國,論文的品質已大不如前;一線期刊的內容變化尤其明顯。老師覺得,這並不是個人眼界提升的關係,而是領域數據處理、數據判讀的態度,十多年來似乎越來越鬆散。據老師的觀察,二十年前的指導教授,多是化學領域訓練出來的,對數據的看法比較化學性、結構性、分析性;但二十年後,無論台、美的教授,多是分子生物學家,對數據的看法比較生物性、功能性、偏重觀察,缺乏對數據的感受力與嚴謹度,又沒有邏輯推理的哲學科學訓練,論文的可信、可看度都大打折扣。可想而知的,在實驗室接受的訓練也不臻理想。 以現況來看,若只是學習科學,實在沒有太多必須留學的理由。老師一直相信,台灣的醫學生在高中時期,有較佳的基礎科學訓練,尤其在數學、物理、化學的原則掌握,要比美國絕大部分的生命科學的研究者,能力高上許多。所以建議有機會出國留學的醫學生,要多相信自己的科學能力。你的美國教授常常直接投入生命科學,未必具備足夠的數理化能力,再沒有臨床實證的知識,對找「主要問題」的視界往往不夠寬廣。能教你的,多是「特定問題」的問法以及回答方式。一定要釐清師生間的優缺點,才能建立合理的學習目標。 但相對的,以文化交流當作理由,美國留學永遠是好的選項。觀察處理問題的不同態度,是年輕人增進視野、開拓自我能力的寶貴經驗。老師的美國經驗,當然是今天研究、教學不可或缺的核心思維。 ''經常預想,要是馬上就要獨當一面,應該做哪些重要、有難度的題目 '' 『關於規劃』 關於生涯規劃,你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我究竟適不適合做科學呢」?對老師來說,是否能成為一個優秀的科學家,是從小就存在的疑問。等醫學系畢業,決定緩下腳步,找到真正的答案。個人建議,你一定要趁年輕,探索這個答案,否則過了三十五歲,再想轉換速度,要捨棄的東西太多,很容易猶疑不定的;而過了五十歲,已無力轉換人生跑道,心中的疑問,再也沒有機會找答案,會變成生命中的一大缺憾。老師的同班同學中,固然有許多留在科研領域做研究的,但也有在美國拿到博士學位後,決定回台灣做住院醫師、進而選擇開診所執業的。當心中的疑問都有答案,該嘗試的都做過了,生涯規劃的選擇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若是科學研究的規畫,老師奉勸醫學生們,當研究生時,要從指導教授身上學好「特定問題」的問法,以及回答「問題」的方式。但隨著自己知識體系的建立,應開始注意規畫科學的生涯目標。譬如,老師從博四開始,就注意領域還有那些未解的關鍵問題,也常常拿這些「主要問題」與指導教授討論。當時經常預想,要是馬上就要獨當一面,應該做哪些重要、有難度的題目。 ''根據新學說衍生的新產品,解決了人類社會問題,往往才是新學說的鐵證。'' 『醫學生與生物科技產業』 目前生物科技的最重要產品,都是有臨床價值的產品,如藥物、檢驗試劑、疫苗等。這些產品的開發流程,都是找尋需求、產品研發、臨床試驗、上市的流程。 「需求」就是疾病的治療與處理,因此醫學知識是生物科技產品開發時,研判需求的基本知識;醫學生、醫師當然有重要角色。「臨床試驗」是實際用科學檢驗產品效用的過程,通常由醫師主導。只是規則已經固定,並沒有太多創意,應該不是科學家的最愛。 「研發」是運用科學與技術開發產品的過程。在這個階段,老師提醒醫學生,當資源投入與產品產出不成比例時,究竟瓶頸是技術,還是科學?如果是科學,那麼我們需要什麼樣的新科學?有自信的醫學生,要有提出這種質疑的勇氣。同時,在科學哲學領域,有許多規則需要大幅度的改變。例如,新名詞代表新領域嗎?新名詞有足夠的解析度嗎?「精準醫學」、「大數據」名詞的提出,應該要用簡單的幾個語彙,界定它的範圍。如果做不到,精準醫學就會等同個人化醫療、基因體醫學,大數據、統計學會模糊難辨;當沒有新科技的奧援,界限當然模糊,很難說新名詞代表新領域。 又如病因學中的因果關係,長久以來並沒有新的探討,以至於抽菸-肺癌的致病關係,很像是伊波拉-致命感染的因果關係。其實目前已有許多臨床數據、動物實驗數據指出,一旦慢性疾病木已成舟,即便移除了疾病早期的病因,並不影響病程的晚期發展。因此,生物科技的瓶頸,不僅是生命科學問題,還極可能是哲學問題。 最後,老師想要問大家,醫學生想做科學的理由,是出版一線期刊的論文?建立新學說?還是解決問題?如果是建立新學說,那怎麼把假說變成學說?依據科學史,要說服社會接受新學說,以物理、化學、地科領域而言,常常要花長達幾個世代的時間。那麼,社會又是怎麼接受新學說呢?根據新學說衍生的新產品,解決了人類社會問題,往往才是新學說的鐵證。如此說來,新學說建立等同問題的徹底解決,而開發新產品可能是證明新科學的唯一途徑。產業界的三年,讓老師開始領悟這個科學的真諦,並轉化成科學家的社會責任;即使老師到學術界扎根,選擇的依然是有產業價值的科學性研究主題。 ''你真的想做什麼樣的科學呢?'' 『未來』
老師希望你們能用更宏觀的角度,看待這個世界與人類文明的未來發展。如果把宇宙分成生命世界與非生命世界,物理、化學定律,是通用全宇宙的原則;而生命科學定律,則是生命世界的特有規則。數千年的人類文明,尤其是幾百年來的科學發展,物、化定律的應用的確帶動了工業革命;但享受物理、化學的甜美果實,也必須承擔它所帶來的惡果。反觀生命世界透過演化,曾直接改變地球的巨大環境,並累積幾百年來工業發展的所需的龐大資源。換言之,生命科學除了醫學應用,也會有改變環境、累積資源的巨大能量,但我們究竟找到幾條真正有力量的生命科學定律呢?醫學生,你真的想做什麼樣的科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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