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採訪的那天下了微微細雨。 我們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許常吉建築師事務所的所在,藏身在一個不大起眼的社區大樓裡。一樓大廳處的標示很樸素,銅底黑字,藏在樓層介紹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各公司名稱之間。我們開玩笑說著這是高手藏民間,作為世界知名的醫療建築設計事務所,標示竟然如此低調。 說笑之間時間差不多了,迎面正好走來許太太,臉上堆著親切的笑容問我們找路還順利吧?然後便帶領我們上樓、進入會議室坐定,甚至準備了豐盛的茶水,不斷要我們多吃一些。 就在許太太的熱情款待下,我們喝著咖啡,一邊聽許常吉娓娓道來他的故事...... 與醫療建築的邂逅 1975年,林口長庚醫院甫落成,那是許常吉第一次接觸醫療相關的建築設計。當時的臺灣並沒有醫療建築這方面的專業人才,長庚一期建築由外國公司設計,許常吉只是以當地建築師的身份參與。完工後發現門診太小,出了不少問題。「美國的醫療體系是open system,病人都在家庭醫師那邊進行門診和領藥,醫院只負責檢查和開刀,和臺灣這種closed system,門診、檢查、開刀、住院、復健一次全包的醫院體系差很多。」許常吉耐心地向我們解釋著長庚一期出問題的原因。「外國的體制和我們差太多了,外國公司建完醫院就沒有責任了,臺灣必須自己建立起這方面的專業,才有辦法因地制宜。」 因應這些問題,二期設計依據本地需求擴大門診、增設開刀房,也引進了外國制度,設立美食街,將付費項目從「看病」本身,拆解成依「門診」、「檢查」和「開刀」等細項逐項收費,杜絕收紅包的弊病。林口長庚可說是開啟了現代化醫療管理的大門。 圖:林口長庚醫院第一、二期建築 跨越醫療的高牆「當時很辛苦,不斷找慈濟醫護人員去爬山之類的,反正就是一直交流,邊做邊學。」許常吉笑著告訴我們他剛起步時的故事。他說,那時幫了他最大忙的莫過於張錦文教授。張教授在國外學過醫院管理,在美國當副院長,當時就是他帶著許常吉了解醫院設計背後的許多細節,然後把美國那套體制修改並引進臺灣。 有了設計長庚的成功經驗,1978年許常吉參與仁愛醫院競標,將現代化醫療的概念帶入設計理念,果然受到青睞並脫穎而出。這對於許常吉是個極大的轉捩點,因為當時參加競圖的,幾乎都是建築界的大老,大家都很驚訝怎麼來了個小夥子呢?對此,當時的許常吉全力以赴,每遇到一個問題就開始找相關的醫療人員討論,很快地就打響了名號。 圖:臺北市立聯合醫院仁愛院區 而在瞭解了國外現代化醫療的體制,與臺灣當下醫療需求的趨勢後,剩下的,就是將這些細節透過建築專長呈現出來了。「剛開始的時候,總是受限於醫療場所的各種細節,很難把建築設計的概念做很好的運用。」許常吉告訴我們,這也是為什麼他後來決定投入醫療建築,將此做為一生志業。「那真的太複雜了,要投入一輩子的時間去做才行。」在建築事務所初期,這段路難免艱辛,好在當時有許多中原大學建築系學生來兼差,大家都是憑著一股學習的熱情去做,才逐步將經驗累積起來。 現在,許常吉建築師事務成為臺灣唯一從事醫院建築設計的事務所,累積了大量的醫療建築知識與經驗。整個事務所分成建築、結構、系統等組別,還有些如機電組,直接委託給外面的專門廠商,讓醫院建築成為一個龐大的系統性工程學問。 人性化的建築理念醫院建築如此龐雜,到底要考慮哪些事呢? 在學醫的過程中,我們常聽到要從「以醫生為中心」轉為「以病患為中心」,但在和許常吉訪談的過程中,我們發現建築設計是一種全方位的考量。一般而言,在設計初期會請委託人說明他的需求,並和各科別的醫療人員討論。因為建築師們多半不具備醫學專業,因此能很好的直接從病患的角度設想情境,去做出權衡醫患需求的設計。 舉例而言,在動線與空間分配方面,醫護人員和患者的動線就是分開的,讓兩者都能有自在使用的空間;病床移動的動線也必須審慎設計,避免經過人潮眾多的中央走廊,如此一來,既能保障病人隱私,又能避免動線堵塞。輕重症、急慢性的病患也都要分開,讓醫護人力能有最有效的配置,也能避免輕症病患的家屬探病時,看到重症病患急救的尷尬情形。 許多醫院更配有日光室或空中花園,讓長期住院的院民能透透氣、曬曬太陽或與人聊天互動;ICU旁設有佛堂和祈禱室,更期望提供病人與家屬一個心靈上的支持。 圖:宋慶齡華西婦女兒童醫院12樓日光室 圖:義大醫院ICU旁設有佛堂和祈禱室 當然,近年來更多的是有著特殊需求的專門醫院,2008年啟用的台大醫院附設兒童醫療大樓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不同於一般醫院,這整棟大樓的建築外觀不再是冷冰冰的白灰色,反而顯得五彩繽紛、充滿朝氣。內部多採用間接照明,溫暖而不刺眼;動線上也很多曲線型的走廊,輔以色彩繽紛的圖案與卡通人物裝飾,讓整棟醫療大樓像個遊樂館般。 圖:臺大醫院附設兒童醫療大樓 其他類型的醫院例子有精神病院,它的整體設計呈一個「口」字型,讓病患能自由地在中央廣場活動,也方便醫院人員管理與監視,避免有人逃離或發生危險。 圖:行政院衛生署溪口復健園區俯視圖 結語 從無到有,許常吉就這麼為臺灣建立起醫療建築專業,為我們打造出一個醫患雙贏的醫療環境。整個採訪過程中許常吉的口吻雲淡風輕,好似這一切都是張錦文教授幫他建立起的,剩下的就是找醫護人員多聊聊天、吃個飯多學習,便都能迎刃而解。但想必這龐大而精細的醫院內部結構設計、過程中那些挫折阻撓,也不是許常吉一時半刻解釋得清的吧! [註] 所有圖源自許常吉建築師事務所網站, 成大醫院網站, 台灣醫學生聯合會為教育公益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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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撰寫\廖品鈞 |